如同乌镇和古北水镇里的很多细节一样,长城剧场也是景区总设计师陈向宏一笔一画勾勒设计的。这个环形露天剧场有着类似于古希腊剧场一样的壮阔气势。不同的是,坐在剧场的观众席上,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蓝天下绵延山脊的万里长城。
就在9月15日、16日,铃木忠志带着自己整个Scot剧团的全部团员,在这个面向长城的剧场,首次面向观众展示他的演员表演训练课。这是他继多年前在中戏和上戏两次内部的公开课之后,第一次向他这个独创的演员训练体系。
为了这两堂公开课,他和自己的20余名团员提前一周从日本飞到,在古北水镇训练排练了将近一周。
一个半小时的公开课上,铃木忠志系统地介绍了他的戏剧。并对演员们的训练做了一一。最后,还安排了一段《狄俄尼索斯》的表演。连他的学生都说,这么多年,这样的公开课,很少见。
第二天接受采访时,他不停询问记者们的观看感受。最后反复强调:你们这次看到的训练,是水平最高的。
这个年近80岁的日本老头,生活中很是幽默。因为第一天的公开课太耗费心力,以致他第二天感到身体不适。不过,他又拿出了自己最爱对记者说的一句话:我大概最多再活三年了。玩笑言语间,是看淡的轻松。
事实上,作为创造了“铃木演员训练体系”,并和其他戏剧大师共同发起“戏剧奥利匹克”等戏剧活动,界范围享有盛誉的戏剧大师,铃木忠志进入中国观众的视野,不过也就四五年间。
就在这几年间,他从最初少人知晓,到如今备受推崇,在乌镇戏剧节的演出戏票一抢而空,铃木忠志在中国的这几年,和古北水镇以及乌镇之间,有着极为特殊的情缘。
铃木忠志第一次来到古北水镇,是因为陈向宏说了一句话:我建了一个能看见万里长城的剧场,你要不要去看看。
但陈向宏的一句话,让他又从乌镇来到了距离一百多公里的司马台长城脚下,一个叫古北水镇的地方。
他第一眼就被这个剧场吸引了。当即给出了“领先世界很多剧场几百年,可以与古希腊剧场相媲美”的赞语。
于是,一拍即合。当年10月份,铃木忠志就在在古北水镇上演了他导演的《酒神狄俄尼索斯》。此后,连续三年,他的《厄勒克特拉》《咔哧咔哧山》《大鼻子情圣》先后在这个舞台上演。
但铃木忠志觉得,这个剧场似乎更适合做他的演员训练。因为在这个远离都市的地方,演员们更容易静心、聚精会神。
于是,他开始每年4月在这里举办“古北水镇艺术塾——铃木方法演员训练营”,招收有一些表演基础的学生参与。这些年推掉了国际上所有的教学邀请的铃木忠志,却在古北水镇训练营亲自授课,在中国乃至世界范围,可能也是仅有的一处。
所有人都感受到铃木忠志对古北水镇不同寻常的喜爱。最近几年,他每年定期来古北水镇两次,4月的训练营和9月的演出,都是雷打不动的行程。而每每来中国有别的事情,铃木忠志也会绕道到古北水镇,小住两天。
但很多去过利贺的人,却都觉得,铃木忠志如此钟情于古北水镇,也因为这里和利贺,有着不少的相似之处。
利贺,日本富山县一个曾经极其寻常的村子,深山环绕交通不便,和很多村子一样,面对人口流失老龄化等种种问题,一度甚至面临的命运。而铃木忠志在这个村子40年来的“驻扎”,以及与建筑师老友矶崎新的联手,彻底改变了利贺。
他在这里组建了自己的剧团,从1982年开始举办利贺戏剧节。如今,每年夏天,世界各地的人都会通过各种交通方式,来到这个僻静的村庄,演戏、看戏。虽然利贺至今还有熊、有蛇,但不妨碍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带着帐篷,去这个村子过几天世外桃源的生活。
古北水镇自然不会有熊和蛇,这个人流熙攘的旅游小镇,已经日益成为周边最热门的旅游目的地。地处密云县的群山环绕之中,这座长城脚下的小镇,有着最匮乏的新鲜空气,和远离都市的乌托邦氛围。
铃木忠志觉得这里是绝佳的演员训练地。他还一直表示:“如果有一天能够在古北水镇把世界的优秀演员聚集在一起训练,再加上排练一些小片段的展示,一定很有意思。”
这个愿望终于在今年的初秋实现。就在2018年利贺国际戏剧节刚闭幕不久,铃木忠志便再次来到古北水镇长城剧场,改变了连续3年戏剧作品演出的传统,为中国观众带来了这两堂独特的演员训练公开课。
训练课的内容一如铃木忠志戏剧的美学风格。强调演员身体的重要性,并展现一种极端的能量。铃木忠志最有名的一本书《文化就是身体》,就谈及了他的戏剧。他的训练法也概括为三个要点:强化呼吸、重心的控制以及水平移动。
二十几个团员大多跟随铃木忠志多年,其中最长的已经有40余年。参与训练展示的还有4名中国。其中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的田冲,已经了铃木忠志四年有余。
铃木对田冲颇为满意,多次表示,“这是我的中国学生里水平最好的。”但就在第一天《狄俄尼索斯》的片段表演时,他中断了田冲表演,认为他精力不够集中,要求重新再来。
公开课结束时,很多人围着田冲问,为什么会跟在铃木忠志身边这么久。没有太多收入,放弃成名机会,着山里极其清苦的生活。这对于一个中戏表演系毕业的演员来说,有点不同寻常。
田冲看上去有着和当下很多演员不一样的气质,更纯粹些。也许被问过太多遍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显得十分淡定平实:“因为对影视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可是国内的舞台剧对演员似乎又没有很高的要求。大学时候有一次机会来到利贺,觉得能学到东西,毕业后就签约在了Scot剧团。”
在利贺的生活,在外人看来枯燥和平淡得。每天吃完早午饭,就是训练,然后吃饭,再然后继续训练。没有太多诸如周末这样的概念。在利贺的每一天,都是由周而复始的训练和吃饭构成的。
在长城剧场排练的时候,在利贺曾经呆了三年的中国学生张天特地赶来为老师铃木忠志的这个活动帮忙,他的妻子白晓琳也是当天上台展示的中国演员之一。两人毕业后一起在利贺训练工作了三年。去年,因为要生孩子,他们才离开了那个村子,告别了那段不同寻常的生活。
张天坦言,“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铃木那个训练真的挺狠的。”在铃木的训练中,要用极为的身体激发表演者的能量,使演员的内在情感与外在身体有良好的连结。
很多人觉得,铃木忠志的演员训练法和中国戏曲的演员训练体系颇异曲同工。张天是学戏曲导演出身的,他自己觉得,铃木忠志的训练法更容易上手,也更适合今天的时代。
回到国内的张天组建了自己的剧团,团员大都是这几年参与过铃木忠志演员训练营的人。“报名参与训练营的不少人,其实都是想来看看训练法回去开班的,真正想搞戏剧的并不多。我就从里面挑了人,每天都训练,既有铃木方法的,也有戏曲的,希望他们能够下来。”
在当下的时代,演员训练,其实已经是一件挺奢侈的事情。大部分专业演员在离开表演院校时,也就告别了“演员训练”这件事。
铃木忠志也坦言,无论在日本还是美国,这都是普遍的现象。只不过,在美国,有些勤奋的演员想要保持身体的状态,还是可以找到继续的学校。
“在电视出现了以后,演员的身体都变得懒惰了。以前的好莱坞电影的演员都特别棒,但现在随着技术的进步,美国的电影演员都退化了。”
界上很多国家,铃木忠志的训练法都会让人联想到一些有传统的训练体系和方法。比如在中国,很多人会联想到京剧和戏曲演员的训练。在,很多人会联想到芭蕾。
铃木忠志说,事实上,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特别优秀的训练方法。包括日本的歌舞伎和能乐,其实演员也可以用他这种训练方法。但前提还是对他们各自的表演有帮助。
他说,自己从32岁就开始了这项工作。寻找一种属于国际的演员训练法。而现在,相比于四十多年前,他的训练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在铃木忠志看来,他的训练法之所以被全世界很多人接受,是因为找到了一种可以被广泛接受的理论。而如果中国戏曲的训练体系需要寻找一种国际化的推广,同样必须找到一种理论,告诉世界上不同国家的演员,这种训练对你的表演是有帮助的。
“如果你只是告诉大家,我们戏曲的表演训练非常好,来跟我们一起学,这样是远远不够的。这样是让外国演员中国化,而不是把中国表演训练国际化。它也不能成为属于全人类的一种表演训练财富。洪晃照片”
铃木忠志的学生界各地。但一直他的Scot团员,大多还是日本人。他说:“对于我来说,我挑选团员,其实是挑选家人。大家每天都生活在一起,互相帮衬。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必须能理解我想做的事情,理解我的。我在一个山村里,和村民们共同完成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和戏剧有关,但已经超越了戏剧本身,它是一个社会活动,比在大城市完成这件事情有意义得多。”
显然,铃木忠志在利贺之外,又在中国找到了古北水镇,在他看来,在这个地方完成一件事情,远比在、上海这样的地方有意义得多。而理解他想做的事情的人中,显然还有陈向宏,这个古北水镇和乌镇的总规划师及管理者。在长城剧场的角落,他还为铃木忠志特地建了一处可以休息的房子,并配合他完成所有属于艺术家的任性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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