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家眼中的恐龙化石

　　在新加坡上汤姆森区的一条安静幽谧、绿树成荫的小上，坐落着一栋表面上看起来与一般家庭住宅别无二致的建筑。但任何一个穿过大门的人都会为门后别有洞天的景象而感到⸺访客们如同来到了侏罗纪公园。

　　“我如今收藏的化石已经达到了一千多种。”Calvin Chu介绍说。他目前是一家名为伊甸园战略研究所(Eden Strategy Institute)的咨询公司合伙人。他的餐桌旁摆放着一个长达10米、类似于鲸鱼和鳄鱼杂交品种的史前海洋爬行生物倾齿龙的巨型头骨。一排排定制的橱柜中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化石，包括霸王龙的牙齿以及世界上最古老的44亿年前的岩石。

　　“有些收藏家会因为自己驯服了一只史前野兽，将其收藏而感到自豪，”Chu说，“但是于我而言，站在一只巨型恐龙或者凶猛的古代捕食动物的脚下使我感到谦卑，并且让我意识到我们面对的日常琐事有多么的微不足道。我想，当天文学家面对广阔无垠的时油然而生的也正是这种人类的渺小之感吧。”

　　Chu并不是唯一一个迷恋恐龙的人。人们对于收集化石的兴趣日渐浓厚，随着买家们在拍卖会和画廊中竞相争夺的标本，化石的价格也急剧上涨。化石的狂热爱好者尼古拉斯凯奇(Nicolas Cage)和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Leonardo DiCaprio)都曾因为为购买化石而挥金如土的事迹上过新闻头条，然而更多一掷千金的新兴收藏家来自于亚洲的中国、中国、中国、泰国、新加坡、印度尼西亚、菲律宾。在过去的几十年中，这些神秘的鉴赏家在化石上已经花费了数千万美元。

　　此类型的消费行为在“疯狂的亚洲富豪”中屡见不鲜：一位新加坡的收藏家在自家客厅摆满了毛茸茸的猛犸象的象牙化石；传闻一位中国的发烧友拥有极其罕见的翼手龙化石；而一位来自地区的爱好者则收藏了一副长达11米的巨型副栉龙骨架。

　　10月，一具吸人眼球的大型化石在市场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时一位竞标者在英国的佳士得拍卖行中以总价3,200万美元的价格一举拿下了一具6,700万年前的霸王龙化石，此举打破了以往的交易纪录。这具被称作斯坦(Stan)的恐龙化石高约4米，从鼻子到尾巴的长度超过了12米，这是有史以来人类发现的最完整的一具霸王龙骨架。正因为如此稀有，十几尊复刻的斯坦铸像被陈列在诸如特区的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和东京的国家自然科学博物馆等重要机构中，它也因此成为了有史以来展出最广泛的恐龙化石。到目前为止，斯坦的新主人仍然保持着神秘，这副骨架未来将会何去何从我们仍不得而知。

　　与Chu从小就开始收藏化石不同，许多爱好者对化石的热爱始于他们对艺术或是其他收藏品的兴趣。“那些厌倦了周而复始地购买葡萄酒、腕表以及超级跑车的收藏家们发现化石是一种有趣的替代品。”Chu说。

　　佳士得拍卖行当时是将一些20世纪的绘画和雕塑连同斯坦一起进行拍卖，而并非通过举办专门的自然历史拍卖会拍卖化石。在46件拍品中，斯坦是唯一的一具化石，其他的拍品包括塞尚的一幅喜怒无常的栗色Rothko水彩画和毕加索的多幅画作。“某些作品是可以超越类别的”，佳士得科学和自然历史的负责人詹姆斯海斯洛普(James Hyslop)表示。

　　针对这一观点，伦敦艺术、古董和化石画廊ArtAncient的总监科斯塔斯帕拉斯科瓦德(Costas Paraskevaides)表示赞同：“将这些风格鲜明的作品与传统的艺术品陈列在一起是件令人兴奋的事。”如今，帕拉斯科瓦德已经开始着手在艺术展上展出和售卖化石了。在2019年伦敦弗里兹大师展(Frieze Masters)上，古代艺术博物馆(ArtAncient Museum)将一具霸王龙牙齿化石出售给了一名刚刚接触自然历史的当代艺术收藏家。

　　收藏家们渴望拥有一具能够悬挂在委拉斯凯兹(Velazquez)的画作或梁龙化石旁的迅猛龙的化石，以此来搭配他们手里的达米恩赫斯特(Damien Hirst)的作品，这样的愿望不足为奇。“自然历史与更广阔的艺术品市场之间有着悠久而丰富的联系，这种联系诞生于艺术品收藏室,而人们对于它的好奇首次出现于欧洲。近来这种联系和艺术收藏都出现了复兴的趋势。”佳士得的专家海斯洛普说道。这些融合了艺术品、古董、化石和家具的综合艺术品收藏室在16世纪和17世纪在欧洲贵族和王室中很流行。

　　如今，在一些收藏家专注于开发种类广泛并且有思想力度的艺术收藏室的同时，另一些收藏家则在寻找一种具有重大收藏价值的标本。“我发现一些商人或公司投资某一代表性标本的趋势正在流行，这样一来，带给客人更多的是一种对奇异景观的体验而不只是收藏本身。”Chu说道。

　　化石交易市场的繁荣可以通过拍卖记录反映出来。当佳士得在2012年和2013年首次着手发展其自然历史部门时，当年的总销售额约为10万英镑。而在2019年，佳士得的自然历史拍卖品的总销售额已超过了250万英镑。英国的另一家拍卖行苏富比在1997年以830万美元的价格出售了一具霸王龙化石，而2020年斯坦的拍卖价与之相比则高出了三倍之多。2010年，苏富比以不到130万欧元的价格出售了一副比霸王龙的体型小一点的近亲异特龙的完整骨架。2020年10月，巴黎拍卖行Binoche et Giquello也售出了类似的化石，其价格超过300万欧元。

　　近年来，Binoche et Giquello已将多种恐龙化石出售给了来自亚洲的收藏家。“2017年，我们将一具三角恐龙头骨卖给了一位拥有庞大连锁酒店的中国富商。”布鲁塞尔艺术和化石画廊Art Sablon联合创始人亚科波布莱诺(Iacopo Briano)说，他同时为Binoche et Giquello的自然历史交易提供咨询服务。“现在，这个头骨被陈列于中国的某个温泉酒店大堂的中央。”2018年，来自菲律宾的一位收藏家斥约300万欧元的巨资购买了由一头长颈的草食性梁龙和一头肉食性异特龙组成的化石组合，并将它们摆成了正在打斗的姿势。

　　布莱诺长期为亚洲的收藏家提供相关的咨询。他说：“我职业生涯的起点之一是在2008年至2014年期间为一名居住在泗水的华裔商人提供咨询服务，我为他策划了一个庞大的化石收藏馆。”他补充道，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结识了泰国的一个拥有令人过目难忘的恐龙化石的家族，这一家族向中国和收藏家出售了“众多精美的标本”。对此，他表示：“中国将成为富有收藏家的最大来源。”

　　除此之外，海斯洛普注意到了亚洲地区的另一趋势。“亚洲自然历史买家的年龄比美国和欧洲的年轻。”他表示，日本和韩国同样也有许多活跃的收藏家。

　　许多化石收藏家非常注重隐私，部分原因是由于围绕着这些稀有文物交易的争议。斯坦被出售后，许多古生物学家和博物馆策展人表达了他们的担忧，即这种稀有的恐龙⸺有史以来最完整的霸王龙骨骼之一将会被科学所遗忘。而在拍卖会上出售化石时，售卖的条件很少会买方必须将其给予科学研究或公开展示所用。

　　除了对科学研究的担忧，许多化石高昂的售价也令人愤愤不平，这不仅仅是因为它超出了许多博物馆的承受能力，而且科学家认为这笔资金可以更好地用于使学术界乃至受益的项目。皇家安大略博物馆古生物学家、大学副教授戴维埃文斯(David Evans)发推文说道：“通过我的计算，如果以年4％的回报率投资3,200万美元，每年它将能为80个完整的长达六周的探险提供资金，并一直延续下去。想想这些资金能够发现多少令人惊奇的标本。”

　　尽管斯坦的神秘新主人是否会将这个骨架出借给博物馆或科学家尚未得知，但其他收藏家们正在共同努力，期望能分享他们的珍藏。世界上最大的恐龙博物馆是由金矿大亨郑晓廷创办的位于中国山东的自然博物馆。大学的许士芬地质博物馆以这位已故采矿工程师、地质学家和慈善家的名字命名，他将自己丰富的岩石、矿物和化石收藏品捐赠给大学，由此建立了的第一个地质博物馆。

　　Chu也创立了一个名为“新加坡化石收藏家”(Singapore Fossil Collectors)的社会团体来组织化石展览和化石爱好者之间的。这一得到了旅游自然史博物馆(Traveling Natural History Museum)的支持，希望Chu和其他收藏家能将化石带往新加坡的各个学校进行展出。欲女经“我认为通过旅游自然史博物馆这一平台将古生物学、化石收藏艺术以及自然和想象的奇观带给学生们是我的责任。”Chu说道，“新加坡的教育体系非常重视STEM(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而传统上人们对自然历史的关注并不多。不仅如此，我还把部分收藏品借给了新加坡科学中心和艺术科学博物馆进行展出。”

　　在Chu的收藏中，并没有像霸王龙化石那样珍贵的藏品。“当然了，如果有一天我能拥有一个巨大的霸王龙骨架的话，那简直太棒了。”他开玩笑说，不过他的确拥有一些不寻常的物品。“我最稀有的化石之一是70年代俄罗斯与联合远征队发现的暴龙下颌骨。”他说，“它的故事很有趣：之前它一直属于一位莫斯科博物馆的古生物学家，墙倒塌后被卖给了一位收藏家，后来一位比利时的标本制作人员卖给了我。我已经与一家世界霸王龙权威机构进行了联系，看看是否存在可能需要共享标本的科学价值，但可惜的是，这个标本并没有值得进一步学术研究所需的细节。”此外，Chu还拥有一个有史以来最大的剑齿虎的头骨以及一个完整的蜷缩着呈睡眠状的白垩纪猛禽化石。

　　现在，Chu已经停止积极地寻找任何特殊的化石了。“不得不说，我收藏的标本已经让我很满足了。但是我会定期观察化石市场，看看有哪些重大的发现被挖掘出来。”当他看到一些特别的化石时，他仍然能感受到小时候的那种激动与兴奋之情。“与其他许多承载着的对象不同，每一枚化石都是独特的，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他说，“当你看着化石时，一种奇怪的感觉会油然而生，就像是你正在凝视着一种古老的生命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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